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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98章 這一幕,好熟悉(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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要拓印琴上文字,還需要許多周折。

這琴要清理妥當不說,拓印的紙張,也頗有要求。

所以一時半會兒還無法確定這琴的來歷,三人也只好作罷。燕奴做好了早餐,陳東和李逸風幹脆一起食用。飯桌上,陳東突然道:“小乙,你而今也算有些名望,怎地家中連本書都沒有?不如這樣,回頭讓大郎送你一些來,也可以點綴門面。”

“這……”

玉尹猶豫要不要接受李逸風的饋贈。

李逸風笑道:“區區幾本書算得什麽,待自家回去,便使人送來。”

北宋時期,隨著活字印刷術的出現,書本已不似漢魏時期那般難得。市面上有許多書鋪販賣書籍,甚至還有一些人為出名,自己出錢印刷文集,以博取世人關註。

不過雖然如此,一般人家還是很少在這方面下功夫。

除非家中有讀書人,或是有心求取功名……而玉尹此前不過一個潑皮閑漢,又怎來這許多閑情雅致,靜下心來看書?不過,如今的玉尹對此,倒是頗有些意動。

當下向李逸風道謝,算是逞下這個人情。

燕奴這時候也在廚房裏用罷了早飯,和玉尹招呼一聲,便出門前往玉家鋪子照拂。

“小乙哥,記得一會兒去天清寺。”

“知道了!”

目送燕奴離去,李逸風突然變臉,露出期期艾艾之色道:“小乙,你此前為真奴所做金蛇狂舞,極受歡迎!真奴也因此曲,而聲名大噪,令不少人前去為她捧場。

不過,擔此一曲,未免……

可否為真奴再作一曲?呃,這次不讓你白作,真奴言小乙你的曲譜,馬娘子和封宜奴使得甚價格,她也可以照此例出。我也知道,此事有些為難,不過還請小乙費心。”

玉尹楞了一下,旋即哈哈大笑。

“大郎真個癡情種,既然開了這口,那自家便試作一回。

只是要等些時日,這曲譜不是說來便能來,所以還請張姑娘等些日子。馬娘子和封宜奴都是開價兩千貫,我也不讓大郎為難,也照準這個價錢,不知可否適合?”

“適合,怎地不適合!”

李逸風喜出望外,連連點頭,如小雞啄米般。

他知道,玉尹這個價不高。

而今傳出玉尹兩千貫把《梁祝》賣給白礬樓,而且還有封宜奴,開價兩千貫,求玉尹新作。只這兩個消息傳出後,玉尹身價倍增!《梁祝》,不少人聽過,自然知道好壞;可封宜奴兩千貫求新曲,說明玉尹這肚子裏確實有貨,而非曇花一現。

如此一來,再想兩千貫買曲,已是困難重重。

自昨夜玉尹李家店勝了呂之士以後,身價再次提升……

李逸風也打聽了一下,而今再想找玉尹要曲譜,沒有三五千貫,怕也是難以啟口。

陳東在一旁暗自感慨:昔日初會小乙,還在為三百貫而發愁。

而今隨便一曲,便價值千金,真個讓人感慨。

“恨不得重生,也學會一手好琴。”

他這話一出口,頓時引得玉尹和李逸風大笑不止。

李逸風更笑道:“少陽,你便一俗人,焉得如此雅骨?便重生十次,也難有成就。此前世宿慧,非強求便能夠得來。人固有生而知之者!依我看,小乙前世必是此道宗師級的人物。”

人固有生而知之者?

玉尹可不敢當。

可這‘前世宿慧’,李逸風真說到了點子上。

他有而今本領,豈不是正是從前世帶來?

想到這裏,玉尹不由得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……

※※※

吃罷了早飯,玉尹要去天清寺求醫。

李逸風和陳東也要跟著,還說要陪著玉尹,去州橋旁邊的和潤琴社,購買修琴器具。

“和潤琴社,乃崔尊度弟子所創,和潤二字,也取自崔尊度‘清麗而靜,和潤而遠’之說。也算得是開封府極好的琴社,一應器具齊全,這價格嘛,也頗公道。”

李逸風在路上,為玉尹解釋和潤琴社的來歷。

崔尊度這個名字,玉尹自然知道,那是北宋時期一位了不得的琴派宗師。曾做《琴箋》一書,在後世也有流傳。玉尹曾拜讀過此書,對於崔尊度也非常的敬重。

既然李逸風說了,也不好推卻。

於是便答應,待到了天清寺,找到安道全診治過後,一同前去和潤琴社。

天清寺,位於開封東南。

原本,這天清寺叫做繁臺,是一座長百米的寬闊高臺。相傳五代時期,後梁高祖朱溫曾在高臺上閱兵,故而又有人稱之為講武臺。後周顯德二年,周世宗柴榮在此修建佛寺。落成之時,恰逢周世宗生辰‘天清節’,於是便取名為天清寺。

到了天清寺,自然少不得要提及繁塔。

北宋時,許多詩人曾在此留下詩篇,而其中最有名的,莫過於梅堯臣所作:二三君少壯,走上浮圖巔,何為苦思我,平步猶不前。茍得從而登,兩股應已攣。覆想下時險,喘汗頭目旋。不如且安坐,休用窺雲煙。

繁塔,六角九層,高達80餘米。

玉尹前世也曾來看過,只是由於種種原因,昔日巍峨高聳繁塔,已變成六層小塔。

勿論是外形外貌,還是格局氣度,都不覆當年盛況。

來到天清寺的時候,天色尚早。

僧人們剛做完了早課,一個個顯得頗為忙碌。

找到那知客僧,詢問安道全的蹤跡。知客僧一臉無奈,手指後面禪房,苦笑道:“那廝昨日又吃多了酒,瘋了大半夜,快天亮時才睡下,而今怕是還未起床洗漱。”

這家夥,真牛!

玉尹不禁心中暗道:跑來佛寺裏吃酒撒瘋,這安道全真是個有個性的家夥。

似乎除了花和尚魯智深之外,還沒有聽說過如此極品。

李逸風打聽了一下,回來對玉尹道:“小乙,莫不是那李娘子弄錯了?剛才那知客僧說,安道全這廝確是從太醫署出來,不過是因為醫術不高,險些弄出人名,才被趕出太醫署,並被勒令不得行醫……若不是這天清寺住持與他交好,恐怕在就被趕出去,流落街頭了!要不我回去再打聽一下,找其他人為小乙診治吧。”

不應該啊!

李師師和玉尹,無冤無仇,又怎可能害他?

玉尹想了想,“既然李娘子介紹,還是見一見再說……若實在不成,再找別人診治。”

見玉尹態度堅決,李逸風也不好說什麽。

於是,三人一路走來,到了後面禪房。遠遠的,就問道一股子劣質酒水的氣息,還有那嘔吐後產生的惡臭。李逸風一蹙眉,下意識捂住了鼻子,止步不願再往前。

反倒是玉尹,恍若未覺。

與陳東一起來到禪房外,恭敬說道:“敢問安道全安神醫可在?”

呼嚕,呼嚕……

屋中傳來響亮的呼嚕聲。

“敢問,安道全安神醫可在?

小底得李娘子所薦,特來求醫,不知安神醫可否行個方便?”

鼾聲戛然而止,好半天,從屋裏傳來了一陣騷動聲,不一會兒就見禪房門開,一個須發灰白,披頭散發的老者出現在門後。一對長眉,半掩朦朧醉眼。若以相貌論,這老者年輕時,想必也是個英俊男子。只是而今卻看上去,顯得格外邋遢!

“誰讓你來的?”

老者一口濃濃的建康府口音。

玉尹只覺撲面而來一股酒臭味,讓他差一點嘔吐。

忙屏住了呼吸,他恭敬道:“小底是得李娘子推薦,前來尋安道全安神醫求治。”

“李娘子?”

老者醉眼一翻,“那小娘皮又與我生麻煩。

這裏沒有安神醫,酒鬼確有一個……你要求醫,自管去找那些坐堂的,何必找我?”

玉尹沒有生氣!

前世得來的經驗,這種看似邋遢的老人,多是有故事的人。

所以雖然老者言語間顯得無禮,可玉尹還是笑呵呵說道:“小底更願意相信李娘子所言。既然她說這裏有安神醫,那便一定有。與其這樣,又何必再費心思?

敢問老人家,可是安神醫?”

“安神醫,安神醫……我說了,這裏沒有什麽安神醫!”

老者突然顯得很暴躁,半晌後卻又露出頹然之色,“那小娘皮真個多事,安老子自在這邊快活逍遙,卻非要為我尋來是非……罷了罷了,我這醫術也未必高明,不過有兩貼膏藥……你若是願意,就拿去用,貼在傷處即可,休要再來尋我麻煩。”

說著話,他轉身回屋。

不等玉尹進去,老者便拎著一包裹瓶瓶罐罐,塞到了玉尹手中。

“拿去,休擾人清夢。”

說罷,蓬的一聲關上房門,把玉尹扔在了屋外。

“這老兒怎恁地無禮?”

陳東大怒,忍不住罵道。

玉尹忙攔住他,輕聲道:“非常人行非常事……若不是有傷心事,焉得如此作踐自己?

你我前來求醫,不得無禮。

老人家,多謝你贈藥,若安好時,再來道謝。”

玉尹拎著包裹,朝禪房內恭聲道謝。

片刻後,突然傳來老人咆哮聲音,“少年人休要逞血氣之勇,本分做人便是,休再來煩我。”

話語中帶著告誡之意,玉尹笑了笑,再次道謝,這才隨陳東退下。

“這東西,能用嗎?”

看著那包裹瓶瓶罐罐的黑布,李逸風不禁緊蹙眉頭。

那塊布,實在是太臟了!

上面斑斑點點,還有一些嘔吐後殘留的汙跡。

玉尹拎著包裹,其實內心裏也頗有些膈應。只是那安道全把東西給了他,也不好丟掉。

聽李逸風詢問,玉尹苦笑一聲,想了想道:“既然是長者賜,總歸是有些用處……不過自家卻不懂這東西如何使用,待回去後見燕奴打聽。她對藥物頗有了解,說不定能知道其中奧妙。算了,不管怎麽說,也是見過了他,總歸一份情誼。”

說罷,玉尹便往外走。

在佛堂中又遇到了知客僧,便攔住那知客僧,給了他兩塊碎銀子,約三五貫的樣子。玉尹托付知客僧代為照顧安道全,若有空時,幫他打掃一下房間也算心意。

至於那知客僧是否會做?

玉尹也就管不住了……反正這心意,已經盡到了。

從天清寺出來時,天將午時。

本來李逸風和陳東和玉尹約好一起去和潤琴社,不想在寺院門口,卻與幾個太學生相遇。對方極為熱情的邀請李逸風陳東一起用午飯,兩人推脫不掉,只能應下。

“不如小乙一同前去?”

玉尹笑了笑,輕聲道:“少陽還記得當日殺豬巷,我曾與你說過那鞋子的故事嗎?

大家穿的非一樣鞋子,走在一起也別扭。

你們去吧……我正好先去開封府大牢,探望四六叔,順便與他道個平安,免得他一直掛念。不如這樣,咱們晡時在和潤琴社門口碰頭,而後再順便買些紙張回去。”

陳東猶豫一下,也知道強拉玉尹過去,有些突兀。

於是便答應下來,和玉尹約好時間,這才告辭分別……

看著一幫子太學生興高采烈離去,玉尹輕輕嘆了口氣:也不知道,這些人還能高興到何時?

※※※

正午的陽光有些毒辣,照在人身上有點熱。

已經是三月二十三,眼見著初夏將至,天氣也變得一日熱似一日。汴河河岸上,垂柳輕輕,隨風搖曳。那河面上波光粼粼,恍若披上了一層晶亮外衣,格外動人。

漫步長堤,玉尹把心神,沈浸在這動人的景色中。

後世的開封,絕無此時的動人,自然要好好欣賞一番。

走了一會兒,就看到前方有一個集市。看時間,也差不多是午飯時間,玉尹想了想,便走下長堤,拐進集市裏。他向買些酒菜,然後帶去大牢,總不能空手過去。

此時集市裏,還不到熱鬧時。

沿街到處可見隨風搖曳的酒幌子,布幌子,一陣陣飯菜香,隨風飄來。

玉尹選了前方一個酒肆,邁步正要過去。忽然間,臨街樓房二層的窗戶打開,一個體態妖嬈的女子,在窗邊站立,手裏拿著一支叉竿,推開窗簾。當她正要把叉竿落在窗臺時,不小心一失手,那叉竿便一下子掉下來。玉尹正站在屋檐下,被那叉竿打了個正著。

“啊!”

女子吃了一驚,忙轉身離去。

玉尹則站在樓下,揉著腦袋,擡頭向上觀瞧。

咦,這一幕,怎地感覺著如此眼熟?好像是在什麽地方,或者是什麽書中見到過。

正想著,旁邊房門打開。

那女子蓮步從屋中走出,見玉尹忙柔聲道歉:“小女子一時失手,竟傷了大官人,還請大官人恕罪則個。”

“這是你家的叉竿?”

玉尹彎腰撿起叉竿,遞給那婦人。

這時候,他才看清楚了夫人的樣貌,端地是美艷不可方物。

那眼眉兒,那唇角兒,莫不帶著些風情,站在那裏,恍若楊柳般婀娜,妖嬈至極。

婦人羞道:“此正奴之物,本想挑開窗簾,卻不想……

大官人可有不適?往前走三家,便有一醫館,需多少錢兩,奴願意賠與大官人,還請寬恕則個。”

“呃……不過砸了下,當不得事。

小娘子以後挑簾時,需小心一些,不是每個人都似自家這般好說話。算了,也沒大礙,小娘子莫放在心上。自家還有些事,便先告辭……呵呵,小娘子請回吧。”

說著話,玉尹邁步就走。

可走了幾步,他突然停下腳步,猛然回身問道:“敢問小娘子芳名?”

“啊,奴家楊金蓮。”

那小娘子被玉尹這突然一問,頓有些緊張,又有幾分羞澀。

那嫵媚姿態,直撩撥的人心裏發癢。

玉尹也不知道,自己為何會如此鬼使神差般的詢問。

“楊金蓮?還好還好,不是姓潘!”

他自言自語一句,與那婦人告辭,而後轉身離去。

可這心裏面總還是覺得有些怪異:她叫金蓮,喚我大官人……那我豈不成了西門慶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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